● 麦 吉
回乡散记
之一 欧洲纪行
阔别四年的祖国，无日无夜不在梦中萦绕。去年十一月份，我们终于回国探亲了。为了了却父母畅游欧洲的夙愿，我们决定取道德国，在欧洲稍作旅行，经香港、深圳入境回国。十一月五日早晨7:00，迎着冰岛初升的太阳，飞机从凯夫拉未克机场平稳地起了 。窗外日耀千里，云蒸霞蔚；窗内欢歌笑语，心潮起伏；父母因为能和我们一起旅游 欧洲，同返家园而倍感心情舒畅，对正在开始的旅行充满着憧憬和期待。而我们因为即将踏上久别的热土，见到日夜牵挂的亲朋好友，目睹祖国和家乡四年来的巨大变化 而激动不已。
短短四个小时的飞行，我们还来不及理清激动而凌乱的思绪，就已置身于法兰克福现代化的机场大厅内。办理完行李寄存。我们一行四人匆匆赶往法兰克福中心火车站，购买去法国的火车票。德国的铁路设施及服务都非常好，可惜英文指示太少，令我们颇费了一番周折才终于弄明白买哪种票对我们比较合算。在售票小姐热情的帮助下，我们购好了四张去法国的夜班车票，然后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在市中心转悠。等我们回到车站候车大厅内等候火车时，才发现百密一疏，买火车票时居然没买卧铺票，又急匆匆赶至售票窗口询问，幸好值班人员有经验，知道外国游客常犯类似错误，预留了几张卧铺票，才让我们有惊无险地解决了问题。可临开车前十分钟又来了段小插曲，我们要乘坐的那班车迟迟未进入预定的车道，只有一张德文的告示牌很不起眼地挂在那，因为全是德文完全不知所云，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问讯处已无人值班，凭直觉猜测这一定是告诉我们火车换了车道。因为火车即将发出，刻不容缓，不由分说，一家人大步流星拼命朝另一条车道赶。至近前一看，这列火车车号正确，可火车上一片漆黑，列车员也不知去向。匆忙之间向和我们一样行色匆匆，一脸茫然的乘客打听虚实，结果更是一头雾水。有的去意大利米兰，有的去法国另一个城市，有的去德国小镇。人人都在着急，都在抱怨没有英文指示。正当我们乱作一团的时候，颇富戏剧效果是，仿佛舞台拉开序幕一样，列车上突然灯火通明，列车员仿佛从天而降，他用流利而清晰的英语大声招呼乘客：“去巴黎的乘客请上三号车厢”。我们这才心头释然，及至在列车员的引导下找到我们的铺位时候，已是人人一身大汗了。那感觉仿佛不是去开始一场旅行，而是去做一次战时大逃亡。
几分钟后，列车开始平稳地运行了，单调的眶铛、眶铛声催人入眠。第二天清晨 7∶00，当列车员叫醒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立足在梦幻之都---巴黎火车东站的月台上了。
因为我们来过巴黎，所以巴黎之旅轻车熟路。找好旅馆，就开始了三天的巴黎之旅。凯旋门、艾菲尔铁塔、卢浮宫、凡尔赛宫、香榭丽舍大街、巴黎圣母院，时时可见我们耀动的身影，处处留有我们疲惫的脚步。旅行虽然愉快，我们也很快发现了问题，带着老年人旅游，我们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情况，那就是他们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常常身不由己，力不从心。可他们自己却不肯服输，觉得难得来一次巴黎，一定要多看看，多玩玩。结果越弄越吃不消，很多地方只能放弃。这使老人自己的积极性很受打击，原本期望值很高的一次快乐之旅，因为年龄和身体的限制而打了折扣。看着父亲倔强不屈地拖着跚而迟缓的脚步在卢浮宫油画厅仔细地欣赏一幅幅油画；而母亲则走走停停，常常一坐下来就不愿再往前走，神情疲惫，满脸是汗，却又担心错过了什么好的景点而一再坚持与我们步调一致。我们深感自责和欠疚：如果我们能早点考虑到这些，把行程不排得这么匆忙，这么满；如果能放慢我们的脚步，结合老人的情况调整旅行，效果是不是会好一些，而让父母能轻松地享受这次旅行呢？因此我们果断地从行程上撤去了卢森堡两天的旅行，以便放慢我们的节奏；又把夜间的旅行改为白天火车上的观光，以保证父母的休息。当我们到达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时，父母的精神状态又像刚出发时那样兴致勃勃了。
在比利时，我们考虑到老人的行走能力和兴趣，选择了乘车旅行，坐巴士到处兜风，看到哪好玩，哪高兴，随时下车拍照游玩，然后再坐车再转。在比利时，晚餐安排了地道的中国餐，物美价廉（相比较于巴黎中餐馆），让父母在比利时的旅行真正是尽情尽兴尽力。当我们告别比利时的时候，他们都有点恋恋不舍，觉得布鲁塞尔真好！
火车继续北上，一路经鹿特丹抵达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因为荷兰持续下着大雨，原先拟定的计划无法进行，只好效法比利时的经验，乘车随兴而游，可终因雨大而不得不谫羽而归。下午5:00钟，雨停了，可天也黑了。父母因为下雨没能尽兴游玩而神情落漠，当我们告诉他们雨停了，再出去走走时，他们也没太响应。不由分说，拉着他们出旅馆，坐地铁，一下就到了中国城。在中国城的各家店铺里东瞅瞅，西看看，人不知不觉就高兴起来。这样摸摸，说：“嗯，比冰岛便宜”。那样看看，“好，冰岛没有这个。”两人的情绪一会儿就云开雾散，人也就活跃起来，仿佛回到了中国的菜场。
由于中餐馆要晚上7: 00钟才开门，我们就不经意地在中国城的小街小巷中闲转，却误打误撞转入了阿姆斯特丹运河边声名远播的著名所在——红灯区。从远处观看，游客中有台湾人，日本人，俄国人，也有许多本地人，甚至还有几位西装革履的大陆同胞，一看就是公费旅游的那种。不过此时此地相遇，并未能带给我们些许“他乡遇故知”的快乐。应招小姐们坐在橱窗内挠首弄姿，热情地招呼过往行人，有几个俄罗斯小伙子结伴前去讨价还价，谈成了，请进房间，拉上窗帘……；谈不成，则继续寻找下一个主顾。灵与肉的金钱交易这么直接了当，这么赤裸裸，让人觉得这运河的水，这呼吸的空气都这么肮脏，对这些夜夜站在橱窗里卖笑的应召女郎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厌恶?鄙视?同情?抑或兼尔有之。
逃一般地离开那片阳光永远也照不进去的阴暗地带，重新置身于灯火通明，店铺林立的中国城，清新的空气夹着雨丝扑面而来，令人倍觉温馨。随风飘送的饭菜香味勾起了我们的食欲，信步走进一家广东菜馆，地道的家乡菜，滚烫馨香的热茶及亲切的乡音，将红灯区带给我们的几丝感慨也一扫而光。
第二天一早，我们离开荷兰，乘火车回法兰克福。在经历了几天的阴雨天后，总算这天荠雨初晴，艳阳高照，我们的心情也一路欢腾起来。从荷兰到法兰克福的这条铁路线，紧紧依偎着莱茵河行走，莱茵河秀美的风姿在阳光照耀下奕奕生辉，远山森林环抱，间或散落着牧场和小镇，莱茵河上船只川流不息，火车在山林间穿梭，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和莱茵河捉迷藏，时而与莱茵河并驾齐驱，时而钻入山林若隐若现。在莱茵河两岸优美的风景中，我们度过了火车上愉快的时光，一路欣赏了德国山林的峻峭，平原的富饶，河流的妩媚多姿和森林的茂密挺拔；也领略到了德国田园生活的恬静适意，沿线小镇的错落有致，科隆大教堂的伟岸身姿以及法兰克福这座现代化城市的繁忙与高效。
在法兰克福一家豪华的私人旅馆里，我们度过了这次欧洲之旅的最后一夜——令人难忘的不眠之夜。因为豪宅的高深幽静与世隔绝；因为房子的古老与结构怪异；更因为无人值班的自助式服务及罕有旅客投宿（也许因为冬季为旅游淡季吧），让我们脑海中整夜翻腾着许多有关妖魔鬼怪的神秘传说，因而一夜未能成眠，只到清晨的阳光耀花了我们的双眼，窗外车声辚辚，才使我们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原来昨夜不过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罢了。这段经历只好留作笑谈了。
当我们登上由法兰克福飞往香港的班机时，我们一行的欧洲之行就正式打上了句号：我珍惜这段极难得的旅途，是因为与父母同游，与先生相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么与家人同游欧洲，这份欢乐，这段难得的缘份，又该多少年才能修得到呢？尽管旅行中有许多地方安排得不那么细致、周到，尽管还有这样或 那样的遗憾，（虽然我曾多么努力地想使它尽善尽美，令人留恋和回味），但我仍然珍惜它，并将永远记住这段难忘旅行的点点滴滴。我知道我的父母同样也会把这份美好的回忆珍藏在心底，我希望他们能原谅我的任性和缺乏经验，忘掉这次旅行中的些微遗憾，而只记住那些幸福的时光。欧洲之行虽然结束了，可欧洲之行的点点滴滴却是我们全家共同的精神财富，也许在多年后某一个“一样月明，两地相思”的夜晚， 我们会重新温习起这段温馨的旅途，尽管关山迢迢，路途阻隔，可心灵深处，我们彼此知道，我们有多么爱他们，他们有多么爱我们。